本文轉貼自─大海與鄉愁.愛與死《安非他命》   影評人:Ry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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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有大量劇情透露●●●

 

沒有戒不了的毒,只有戒不了的愛。以及戒不了的鄉愁。

是的,雲翔的第三部劇情長片《安非他命》,講毒品、談性說愛,但是骨子裡與《無野之城》、《永久居留》殊途同歸,其實是關於他割捨不斷的香港情懷(也就是原點),出走而後復返,循環不斷的鄉愁。

《安非他命》的故事主人翁是對於母親之死難以釋懷的Kafka,他見義勇為救了一名中國女子的下場是自己慘遭輪姦,從此對於愛情與性事充滿陰影,毒品遂成為他與現實脫節的唯一出口,直到自澳洲返港的白領精英Daniel與他相遇……。《安非他命》與雲翔的前兩部作品同樣涉及過客心態,但我以為本片對此有更動人的論述。
 
雲翔從IT人投身電影創作之今,總計完成三部劇情長片。戲外,雲翔與一群班底幾乎要建立起「雲翔家族」,包括擔任其中兩片「執行導演」的劉國昌、跑了兩次龍套才終於扶正的白梓軒、既當演員也做美術設計的香子俊、還有李家濠、周德邦等人;《永久居留》以後設的方式指涉《無野之城》,如今《安非他命》則宛若重新解構般地再敘《永久居留》(上回以象徵「過客」的Ivan為主,這回改將敘事重心放在象徵「香港本土」的Kafka此角身上)。
 
戲裡,雲翔好似透過拍片來Come Out,事實上他的每部電影都對著觀眾展現赤裸裸的男體、以及他自己。《無野之城》的梁宇聰、《永久居留》的李家濠、《安非他命》的白梓軒三人的眉宇神韻近似,而《無野之城》的香子俊、《永久居留》的洪智傑、《安非他命》的彭冠期則是形成另一對照組;雲翔顯然將更多部份的自己投注在前組角色社經脈絡上,李家濠飾演的Ivan與白梓軒飾演的Daniel甚至分享類似的性格、背景與愛情觀,他們孤獨、沒有家庭負擔,卻總是愛上家計繁重、性格糾結不定的孩子氣異男。阻擋在愛情之前的,對於雲翔來說,是階級外部的),也是界線內部的)。彭冠期飾演的Kafka與洪智傑飾演的Windson,似乎是身為創作者的雲翔,心裡一個怎麼也過不去的結(無法「接通」),既抽象,卻又無比具體。
 
Kafka因為吸毒注定永遠無法躲開安檢,所以他不能去廣州、甚至無法與丹尼爾回澳洲結婚定居,他注定要在香港永久居留,這是屬於他宿命性的感傷,如同Windson那般。無論他們走到多遠,香港是他們最終的歸屬,而死亡則是他們擺脫無止無休凡塵瑣事的唯一方式。愛,無法成為救贖。這是屬於雲翔的悲觀。
 
至此,我才恍然大悟,原來《無野之城》裡突兀地持續跳出的名人死亡時間只是一次不成熟的初試啼聲,原來《永久居留》與《安非他命》是雲翔分別為自己、為所愛之人而寫的遺書
 
故事始於2001年終結於2047年(象徵雲翔自我投射的Ivan自行入棺等待死亡)的《永久居留》以條目列舉21世紀歷史大事,原來是為了成全雲翔企圖以編年方式為自己的愛情註記的勃勃野心;至於以2008年金融海嘯作為開場的《安非他命》卻以超越現實的海底重逢作為收場,原來是終結了雲翔自己、與他愛過之人的離散與漂泊。
 
水、大海、死海,都像是子宮裡羊水的延伸。無論是生的還是死的,雲翔最終總是習慣將他們安置於一片汪洋之中,大多時候是漂浮,這回則讓他們終於沉了下去。我以為這是雲翔由性、而愛、而死的世界觀。 
 
一個自溺、坦誠、極其淒美、何等悲劇性的謝幕式。
 
於是我想起了札維.多藍(Xavier Dolan)年僅十九歲所拍的自傳性首作《聽媽媽的話》(J'ai tué ma mère),該片讓我看到一股年輕無畏的坦誠;於是我想起了影評人李幼鸚鵡鵪鶉當成自己的遺書而出版的《鸚鵡在鵪鶉頭上唱歌》,該書讓我看到一份源於坦誠而不受時間影響以致晶瑩剔透的赤子之心。
 
雲翔的電影也是如此。它們坦誠得那麼理所當然,那麼無須解釋。相較於台灣多數同志電影的扭捏作態、隱晦保留,它們的直言不諱是如此熠熠閃耀閃耀。於是我總認為,雲翔作品中的某些笨拙與尷尬(相較前兩部作品,這回在技術層面有更大幅度的進步),可以、也應該——值得被原諒。因為,那些缺點來自於雲翔的坦誠,以及無可救藥的自溺。這是雲翔永遠也改進不了、戒不斷的缺憾,然而卻也悄然成就他的電影最獨一無二也最迷人的部份。 
 
那些天外飛來一筆的奇幻如是,那些人生一瞬的意識流亦然。
 
在這個合拍當道、原汁原味的香港電影幾近絕種的年代,感謝還有雲翔透過創作帶給銀幕前的我們一絲絲新意,持續抒發他自己的香港情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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